初恋鱼头里，有我落寂的眼泪

     十年了，终于回到了我魂牵梦绕的故乡，看着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突然有些陌生，想到要见一个人，突然开始紧张。

     12年前，我刚大学毕业，回到了老家准备谋职，凭着大学文凭和漂亮的外表，我进入了一家不大不小的企业，在这里，我认识了公司的同事汪海。在工作中频繁的交往，我们对对方的了解越来越多，对对方的好感也在不停地增长。



     后来，他成了我的男友，也是我的初恋。朋友们都说汪海太老实，没有很好的发展前景，而我，是一个永远不知道满足的女人。可是刚涉及情爱的我哪听得进这样的“忠告”，继续和汪海热恋着，缠绵着。

     我们几乎到了24小时都不分开的地步，每天一块上班，我们的办公桌就隔着一个走廊，抬起头，就能看见对方，中午，他会把便当送到我的桌前，看着我把它吃掉，他才微笑着离开，晚上，我们总是走遍了大街小巷，寻找这个城市最新鲜而又廉价的美食。

     鱼，是我最爱吃的食物，几乎每隔一天，汪海就带着我吃不同口味的鱼，水煮的，烧烤的，红烧的，酸菜的，清蒸的。。。。。。每次吃鱼的时候，汪海都坐在我的对面，首先把鱼头夹到我的碗里，他说：“小时候，每次家里吃鱼，最疼爱我的奶奶总是把鱼头放进我的碗里。”我好奇的看着他，问：“为什么啊？”他认真的说：“我奶奶说吃了鱼头可以变聪明。我奶奶还说鱼头是最珍贵的。”我继续追问：“为什么啊？”他用手轻轻的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说：“傻瓜，因为鱼头里藏的全是爱啊！”我毫不在乎的说：“这么难吃的东西，以后别给我了。”

     尽管我这样说着，心里却是甜蜜的。

     汪海没有太多的甜言蜜语，更不懂得浪漫。可是，在我生病住院的时候，他会时时守在我的身边，寸步不离；在我每个月肚子疼的时候，给我送上热水袋；在我早上忙着往公司赶，来不急吃早饭的时候，悄悄地给我准备好蛋糕和牛奶；在我父母生日的时候，提醒我给他们打电话。。。。。。生活中的所有细节我几乎都不用费心，因为汪海会随时提醒我。

     这样平淡的生活，过了两年。看着身边的朋友们在恋爱中聚聚散散，哭哭闹闹，只有我，还是那么幸福的和汪海生活在一起，虽然我们没有车，住在出租的房里，没有大把的时间和金钱奢侈，但是看着这个平淡而温馨的家，我告诉自己要知足。

     一天， 公司派我去机场接一位客户，这本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可是我，还有汪海，还有那个叫卢伟的男人，都被这一次接机改写了。



     卢伟就是公司派我去接的那位大客户，上海人，凭借着父辈的伟绩和资产，两年前美国留学毕业后就回到了上海，继承了父业，一路攀升，两年以后已经在上海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大大的天地。

     刚见面，卢伟对我就是一番大大的好评：“晓清小姐这么年轻，就如此的精明能干，又这么的漂亮，以后前途无量啊！”我羞涩的笑笑说：“卢总过奖了！”

     由于我和卢伟的沟通非常的顺利，公司接下了史无前例的一笔大单，上司对我是另眼相看，我也开始飘飘然。

     下班的时候，我接到了卢伟的电话：“晓清小姐，恭喜你啊！为了预祝我们合作愉快，我想请晓清小姐赏脸，晚上吃个便饭。。。。。。”为了预祝我们合作愉快，这个理由足以让我单独和卢伟见面了。放下电话，我告诉汪海晚上不和他一块吃饭了，让他自己先回家。

     卢伟约我吃“便饭”的酒店比我这24年来吃饭的任何一个餐馆都奢华，我没有办法形容那样的场景，只觉得自己成了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

     虚荣心开始在我的脑子里缠绕，我开始厌烦和汪海每天吃的莫名其妙的东西，开始厌烦汪海在我耳边说着按时吃早饭，开始厌烦看见汪海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卢伟几乎每天两个电话打到公司找我，说着让我心跳的话，极大的满足了当时一个小女人的虚荣心。和他的谈话中，我隐约的感觉到了卢伟对我的感觉绝对不是工作上的合作关系，我还知道了28岁的卢伟是单身，我更听到了卢伟在我的耳边说爱上我了，要把我带走，我最后感觉到自己心动了。。。。。。

     离开这座城市，离开汪海的前一夜，汪海没有任何的察觉，他仍然像往常一样说：“晓清，好久没吃鱼了，我们今天去吃菜市场外面那家烤鱼，行吗？”我点点头，几乎不想和他多说一个字。

     和往常一样，汪海首先把鱼头夹到了我的碗里，这一次，我没有微笑，更没有说谢谢，而是把鱼头连同那碗一块仍到了地上，我朝汪海大吼着：“够了！你除了给我鱼头，你还会给我什么啊？这样的生活我过不下去了，我们分手吧。。。。。。”



     就这样，我离开了汪海，离开了我的故乡，跟着卢伟去了上海。

     刚开始，我确实迷恋卢伟带给我的光鲜的生活，我不用工作，每天出入各大商场，坐在卢伟送我的敞篷“甲壳虫”里满载而归。每一次晚宴上，我给足了卢伟面子，始终扮演着一个贤妻良母的形象，穿的衣服永远是最抢眼的。三天两头地变换着发型，邀约着新的朋友去美容院，这一切奢华的生活，和汪海在一起时，我只在电视上见过。

     朋友说对了，我是个永远不知道满足的女人，结婚以后，穿金戴银的我住在一座大大的别墅里，突然觉得有些害怕，特别是晚上，一个人蜷缩在一张大大的床上，回忆从前，我想到了汪海，我的初恋，那时的我们住在一张小小的床上，翻身时，床还会咯吱咯吱的响，但是晚上，汪海一定会搂着我睡觉，睡前会轻吻我的额头，因为他知道我怕黑，我更怕闪电，所以汪海会更加小心的保护我。而此刻，我的丈夫卢伟，不知道正在哪个城市谈着生意。。。。。。

     一晃十年过去了，我们都不再年轻，也不再轻狂，而我的思念却越来越浓，对！是对汪海的思念，对曾经初恋的思念。。。。。。

     一天， 卢伟从国外回到上海，在为他接风的晚宴上，我看见了一条鱼，色香味都俱全，可我总觉得还缺少了什么，正当我发愣的时候，卢伟夹了一块白细的鱼肉放进我的碗里：“老婆，尝尝这鱼。”我笑笑，有些食不知味。



     离开宴席的时候，那鱼头还在盘子里躺着，身上的肉已被吃光，就在关门的瞬间，我和鱼眼对视，眼泪竟然哗哗地落下。我想到十年前，那鱼头肯定是在我的碗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寂寞。。。。。。

     回到家，我说：“老公，最近特别想家，我想回去看看。”卢伟一边在电脑上看着资料，一边说：“那就回去走走吧，明天我让人给你定机票，行吗？”

     机票已经定好了，就在今天下午，我开始激动，我在心里问着自己：为什么那么着急回去？为了什么？答案却只有两个字：汪海 。

     我颤抖着双手拨通了那个在我心里装了十年的电话号码，居然通了。。。。。。

     飞机快要着陆了，我理了理头发，心里想了千万种和汪海见面时的场景，不免开始激动，不知道现在的他过得怎么样？结婚了吗？那个鱼头的故事他是不是还和我一样清晰的记得？他会见我吗？会原谅我十年前的离开吗？

     带着千万个问题，我走出了机场，远远的我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只是比当时成熟了，沧桑了。

     我曾经想过我们见面时会是一个深情的拥抱，还是抱头痛哭，抑或是陌生的微笑？

     可是，当我面对汪海的那一瞬间，我知道我所有的想象都是多余的，汪海很友好的把我带到了他的家里，那是一个不大的房子，却很温馨，房子里有一张不大的床，似乎有些陈旧，一张老式的桌子上放着我们过去一同去买的那个烟灰缸，之所以我对这个烟灰缸这么熟悉，是因为那是一个鱼造型的烟灰缸，我们买回来之后，我不小心把它的尾巴弄掉了一小块。如今，十几年过去了，他仍然保留着那个残缺的烟灰缸，就像我这十年来一直在记忆深处珍藏着我们的这段初恋。

     我还在想着什么，这时，从厨房走出来一个女人，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菜，笑着说：“快坐下休息一会就吃饭吧，粗茶淡饭，不要介意啊。”我正对着这个女人发愣时，汪海走过来说：“晓清，忘了介绍，这是我的妻子余丹，我们五年前结婚的。”这个叫余丹的女人朝我温柔的笑笑，说：“老汪，别忙着介绍了，赶紧吃鱼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接着，这个女人笑着对我说：“晓清，快吃鱼吧，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只听老汪说有贵客要来，说这位贵客最喜欢吃鱼。。。。。。”我听不下去了，低着头，不敢让他们看见我噙着眼泪的双眼，突然发现了自己的多余，突然觉得自己今天不该出现在这里。

     “快把鱼头吃了吧！”汪海说着，我激动的抬起头，准备把碗伸过去，却看见他把鱼头夹到了那个叫余丹的女人碗里。余丹朝他笑笑，开心地吃着。

     眼泪无法控制的流了下来，这一个场景是我没有任何准备的。余丹看见我这样，赶紧拿来了纸巾给我擦着眼泪，说：“是不是这菜太辣啊？这么长时间没回来，已经不习惯辣味了吧？”我只能尴尬的点头说是。



     第二天早上，我悄悄地离开了汪海和余丹的家，那个也许本应该属于我的家，还有那张咯吱咯吱想着的温暖的小床和那装满了爱的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