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飘香的乌米

　　我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出生的，由于父母工作较忙，我和姐姐出生不久，便都被送到了农村的姥姥家寄养。而在这期间，让我难以忘怀的便是一望无际的高粱地，和高粱乌米那香香的味道。即使在今天，我依然会经常想起它。啊！那扑鼻的乌米香啊！

　　那些年，农村的孩子，都知道乌米。所谓乌米，其实，是高粱的一种病变，俗称高粱黑粉菌，也叫高粱黑穗病。每年的秋天，收获的季节到来的时候，那红红的高粱穗也在秋风里舞动身姿，惹得庄户人长歌短调地哼个不停，人人的脸上乐开了花。如果哪家的地里出现了乌米，大人们便会愁容满面，这就意味着高粱要减产，而我们孩子们则兴高采烈，趁着大人们不注意，便一头钻到高粱地里，去享受乌米带给我们的美味佳肴了。

　　乌米是长在高粱头上的，我们叫它病高粱。乌米生长初期，外面有一层白膜包裹着，然后，渐渐变成白灰色或灰色，破裂后出现大量黑色粉末，寄生在高粱抽穗形成期，这就是高粱的黑粉病。也就是乌米的形成。嫩乌米像毛笔的笔头，全身白白的，我们戏称它为“小伙”，长到老了的乌米，则全身乌黑，甚至还结成丝状，像极了过去古代老者的胡须，只是颜色不对，是黢黑的胡须，所以，我们称它为“老头”。每年的秋天，当高粱抽穗的时候，我们小伙伴们，便成群结队钻进高粱地里打乌米。当我们看到高粱苞（还没抽穗的高粱）长的怪怪的、与众不同，有点小还歪，用手捏捏，硬硬的感觉，我们就会欢叫着扒开苞，闯入眼帘的准是一个包着白膜的胖乌米，我们便会高兴的把它掰下来。当然，我们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因此，大人们经常把我们赶得到处乱跑。那时候的我们，一会钻到这片地里，一会又出溜到那块地里，远远望去，已经不见了小朋友的身影，只看见一片一片的高粱在风中乱舞，不知道的，以为真是风吹的，其实，则是我们在打乌米呢。

　　乌米可以生吃，也可烧着吃和煮着吃，还可做菜肴。那个时候，因为粮食不够吃，我们也没有什么零食，所以，抹着什么吃什么，而乌米我一直都没吃够。直到现在，我经常会想起小时候的乌米的香味，记得每次站在高粱地里，我就会不由自主的望向那高粱头部，幻想着那露点白头的“乌米小伙”、抑或是那黑黝黝的“乌米老爷爷”，向我们招手致意。每到这个时候，我一定会忘乎所以的狂奔过去，小小的身影，瞬间就被高粱地吞没了，只听一阵阵咔嚓咔嚓的声音过后，从那高粱深处钻出来的我，则嘴里长满了黑胡子，有的时候，小脸也抹上黑灰一般，黑一片白一片的，当我手里抓着一把把的乌米，回到姥姥家的时候，满屋子的乌米香味便渐渐的从灶台的大锅里钻了出来。我喜欢烧乌米吃，更喜欢将乌米煮好后，蘸大酱吃，那是一道别有风味的蘸酱菜，那个香味我至今依然经常想起。

　　回城以后，我仍然想念飘香的乌米，姥姥每次从农村来我家的时候，都会为我带一些乌米。但是，爸爸说那是不卫生的东西，有一次，爸爸把姥姥带来的乌米偷偷的扔掉了，我知道后伤心的去外面找了很久，爸爸不解的问过我，那东西有什么好吃的？我始终也弄不明白，是啊！乌米是高粱的一种病态，而我们为什么那么喜欢呢？甚至，即便是现在，当我徜徉在绿油油的农村庄稼地前，当我从火车车窗，眺望一片片农村金黄的麦地，依然会幻想能不能看到那长着白色或灰色或黑色的高梁乌米。

　　如今，无论农村还是城市都很难找到过去的高粱乌米了。因为物以稀为贵吧，听说有的城市，特意培育高粱黑穗病，就是为了把高粱乌米搬到饭店的餐桌上。据说价格昂贵，成为饭店的招牌菜。如果我在饭店看见久违的乌米菜肴，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出小时候的味道，我却知道，我怀念的是无法复制的童年时光以及我对乌米的特殊情结！

　　啊！那扑鼻的乌米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