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漫长而艰苦的流浪旅程
泽旺的叔叔去逝,按照风俗天葬。泽旺和求确问我有没有见过天葬,我摇头。于是拉我去天葬场看天葬。感到特别好奇新鲜,屁颠屁颠地跟着去了。
求确认真地告诉我,喇嘛说看天葬的人有福,并且能够净化心灵,会被神灵保佑。所以泽旺和求确想带我去天葬场沾沾福气。
在这里,一个人的去逝,其实是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来念经的。这人天葬,喂了天鹰,也只是一小部分,主题还在于念经。人逝去时,要放在家中请百十来个喇嘛念经,然后送上天葬场,还得请天葬寺庙的喇嘛念上路经。之后背上尸体,一路爬山。要爬上寺庙山头的最顶端,围绕山顶上的“金色坛城”背尸转经。泽旺说,背尸也有些讲究,一般亡人年龄多大,就会背多少圈。
根据西藏人的信仰,尸体要被捆成胎儿状,这种屈肢姿势象征着死者将回归最初母胎里婴儿的模样,表示来世愿再投生为人。
送葬的队伍中,按规矩不能有女孩子,所以我们得从寺庙背面绕过一座山进入。穿越天葬场背面鸡肠子一样狭细的山道,一出山岗,远远地就望到一只只肥硕壮大的食肉鹰,眼睛阴黑发亮,一动不动,寒碜,透着冷漠气息。求确平静地说,那是神鹰。
天葬场上没有哭泣声,只有沉默,和喇嘛嗡嗡哼哼的念经声。寺庙里的觉母、扎巴都会为亡人念经超度。
上百只鹰拥上尸体,转眼间,那肉身化为一副白骨斑斑。最后还得把骨头从碎片,打成粉末后,搅着糌粑让天鹰一次吃个精光。广场内最后只留下一滩余血和残毛……
整个过程看得我只觉得浑身一阵阵抽凉。我本知道,死亡是自然而来的去向,就像树叶要落下,不用去思考它落或不落。可是那会儿,我永远不想死亡。或者死亡会像烟雾那样,可以在顷刻间散失,不需要任何挣扎的过程……
也许,人的生命内容除了日常生活之外,最需要做的是安顿灵魂,或者说精神。灵魂如果无所依靠,那的确会叫人彷徨。
想到自己的历程,豁然明白自己要找的答案。我原本也以为自己是在放弃,路上走了这么久,时至今日,终于知道,我只是不愿服输,没错,只是不服!命运是什么?病魔是什么?凭什么要阻挡我前行的路?我们只是生病,凭什么连梦都变得奢侈?还要看着别人肆意挥霍青春!
手术后至今幸存的这一年里,我曾质疑过,拼命地从死神手里挣脱,难道就是为了失去?现在想来,大概是为了更好的面对,和曾经许诺的梦想吧!
于是我不想再走下去了,答应了亲人会在那儿等她们来接。泽旺要开车去新疆做买卖,我的兴致又来了。要求泽旺带上我去新疆玩玩儿。
泽旺告诉我,我们已经出藏了!我高兴得跳起来!急忙给小江哥们和义凡,还有路上的朋友们群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们我活着走出西藏了!
在新疆和田,受到泽旺的朋友仁那的热情款待,虽然没赶上葡萄丰硕的好时候,却也过足了葡萄干的瘾。
转身到了阿拉尔,还没看好去哪儿溜达,就被从青海一路寻来的亲人找到,带去乌鲁木齐医院小住几日。
回来又去看了“麻烦大叔”,走的时候答应过,如果能活着回来就一定要去看他,让他放心。“麻烦大叔”和扎西,强巴忙着宰羊,去草原上烤全羊。
路经曲麻莱停留,只想看看那些孩子需要些什么。
还是被逮回医院了,于是我的“西游记”也到此结束。又开始继续着每天吃药、打针、面对各种仪器、做各种检查的日子……
一路上经历的太多,记录的却很少。我不想也懒得记录那些琐碎的事,只想记住那些帮助过我的人。
想起一路上遇到的其他朋友,次仁索郎、扎西卓玛、江央普布、益西、嘉措、央宗措姆、边巴扎西、拉巴三郎、阿赶、登巴、扎西达娃,梅朵旺姆……我一直很庆幸,这一路遇到的都是好人,我才可以活着走出西藏……也许不再后会有期,但对每一个朋友依然心存感激……
两个多月前,我从现实生活中走失。
一路信马由僵,越走越远。
走得忘乎所以,走得酣畅淋漓。
一段漫长而艰苦的流浪旅程。
一段不可复制的青春旅行。
这一路果然美好。艰险相共的兄弟情义,一面之缘的朋友,陌生人温暖的善意……这一路风景人事,伴着悠扬的藏歌,感慨万千。
生活真的是一个奇迹,丰富,深邃,在路上,一一向我们展开……
祝福每一位西藏朋友!
祝愿相聚,永不分离。
如若分离,愿再相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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