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散落流年的记忆

　　在时光不停地辗转中，我一直都在努力奔跑，在不断地得到、失去中，欢乐着、悲伤着，偶尔停步凝望身后那一连串或深或浅的脚印，一切路过的痕迹都像发生在昨天，如此清晰明了，而我只似小睡了一会。

　　——题记

　　那天回家闲来无事，坐在家门口那两棵苍老而高大的百年古柳下,看着它苍老的枝头上那些泛黄的枝叶在秋风里肆意招展,安静得听旁边大伙的又一轮闲话家常,不知是谁把话题扯到了我那早已故去的爷爷,猛然间扯动我埋在脑海里的那些往事,记忆的阀门一下子打开，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思绪飘向四年前、直至更远的方向。那个伴我走过二十个春秋的身影逐渐在脑中成型，，多少个回家又离家的日子，他弯着腰和这俩古柳一起在这伫立，慈爱的目光随着我们姐弟俩的身影近了又远了，在那些有他在的日子里，每个狂风传寒的天里，他在屋里等待，在每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拄着拐杖颤巍巍的在跟在我们身后送我们到这儿，曾几何，他住着拐杖的身影在这两棵树下站成一道最亮丽的风景，照亮我求学的路。

　　在他众多的儿孙里我们姐弟俩何其有幸,能得到他那么多的关爱，年少的我们在他爱的守护下，一路成长学着飞翔，从最初的呀呀学语到最后的唇枪舌剑，从开始的蹒跚学步到最终的行色如飞，小学、初中、高中，从最初的每天回家一次到每周回家一次再到几周回家一次，我们慢慢脱离他的掌心，挥动自己稚嫩的翅膀为飞向跟远的天空做着挣扎和准备，终于有一天我们不再依在他怀里撒娇，不再赖在他背上不肯下来，不再缠着他讲八仙全传......我们一天天长大而他却一天天老去。当有一天他年衰体迈，需要被人照顾时，我发现有太太多的事情需要我们去做，越来越忙的我们也无法时刻拌他左右,无法安抚他老来心里的苍凉.终于在我和弟弟都开始为各自即将到来的六月高考、中考而忙碌备战的初期，在那个我充满期待的十月，在大伙给他过完85岁的寿辰后，他倒下了。虽然精神很好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日渐憔悴，当看到曾如此刚强的他进出需要人扶时，我终于接受了“人老珠黄”这个词所带来的深深悲凉。那年寒假补课结束，我卧在家不在出去，和家人一起伴他左右，他也似乎感应到陪我们的日子不多了，也越发的依赖我们。就在那个寒假，我们爷孙几个进行了多次的深夜畅谈，他的那些话在以后的日子里对我影响很大，每次遇到不顺、落寞时，只要想起爷爷想起他的嘱咐，我就会有勇气有力量去面对人生之路的波折。在那些日子里爷爷老说他已是熟透了的果子，随时都可能掉地，也说想在某一个熟睡的夜里没有痛苦的闭上双眼，悄悄离开人世，每当听他说起这些我不敢听也不愿听，可总是无奈的听他念叨，我不敢想象爷爷会以何种方式离开人世，无论痛苦与否，我都于心不忍。背过身去拭去眼角的泪，我笑着要求他无论怎样，都一定要等我考上大学……

　　当来年初春的风轻拂这北国大地，爷爷的身体也渐渐好转，我放下心头的担忧背着书包返校，越来越近的的高考使我忙的焦头烂耳，但不管有事没事每周回家已成为一种惯性，尽管回去最多也只能待一晚，老爸老妈还是要求我们尽量按时回家，因为在那个初春微冷的天气里，坐在炕头的爷爷很清楚的数着每一个周末。时间一天天流逝，我们姐弟俩在家与学校之间奔跑，我以为日子就在这样的波澜不惊中继续，我以为他老人家能撑到我走进大学校门的那一天，可很多事情总是会出人意料，清楚地记得那次周六中午请假回去，周日早晨为赶一场讲座而没等到爷爷吃完早饭就匆忙离家，惹他老人家很不开心，离家时我们姐弟俩一起给他打招呼，他嘟囔着说是我们嫌他老嫌他烦，说我们以忙为借口在骗他躲他，那一刻我觉得他像个小孩，竟如儿时的我们需要他一般需要我们，而我们俩还是没能多做停留而回校了。谁知那竟是我最后一次听他唠叨，那次的匆忙也成了以后日子里我心里永远的痛楚，无法弥补的遗憾。我多想有个如果，如果早知那样，我可以拿更多时间去陪他。可人生没有如果，没有那么多早知道。当周三的太阳把光芒洒向大地，他也在清晨的微酣里永远的睡去，不再醒来。他最终没有兑现我们爷孙俩的约定，没有等到他最疼爱的孙女走进大学校门的那一天。没有等到小弟进高中，没有看到小叔好起来。

　　当我再次从学校请假匆忙赶回来。看着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乱糟糟的场面，我终于确认爷爷已永远的睡着了，我麻木了不知道该干什么，心空洞而疼痛，我在院子里掩面而泣。尽管早料到爷爷迟早要离去，但眼睁睁的看着爷爷躺在哪里一动不动，停止呼吸，心还是疼痛无比。院子里走动着与爷爷有关的很多人，他们有的戴着白色的孝布，有的和我一样戴着蓝色，有的戴着红色或紫色 。他们的哭诉令人心酸，有的让眼泪肆意横飞，有的抹两下眼泪便隐藏了自己的痛苦。我似乎与他们无关似的，依靠着爷爷的寿材让时间一分一秒的走开，如同守候爷爷在世的那些日子一样，不肯离开。

　　我的眼泪似乎因爷爷的离开而枯竭，当风俗里的哭诉开始时，我木然的在爷爷的灵前点燃一炷又一炷香，徐徐的烟里，我似乎看到爷爷的注视，旺盛的火苗里，我猜想爷爷为我展开了笑脸，我丝毫没有被亲戚们的哭声所打动，我只沉浸在为爷爷燃一注青灯点一炷香的动作里，眼泪与我决绝一般。

　　周五要入殓了，我按耐住悲伤，近身望着爷爷的脸，那么安详、宁静。泪大颗大颗的落进心里，我终于没忍住大声呼唤，而爷爷并没有在我的呼唤中睁开眼睛，只是静静地睡着，我多么希望爷爷能感知我的呼唤而睁开眼，然而没有，直到棺材盖盖上，爷爷依然紧闭双眼！那只曾是爷爷喂养的猫，也在墙角“喵喵.”地叫个不停，也许它的叫唤是为了叫醒爷爷，也许是为了提醒家人因爷爷的离去而忘了它。

　　爷爷就这样彻底的离开了我，没有再看我一眼，任凭我泪水横飞，任凭我心碎裂。我不知道是我过于疲惫还是不适应他离开的日子，总之很多天后我才回到自己的世界。我刻意使自己变得忙碌无比，我不想有丝毫空余的时间去思念爷爷，更不想因我的思念让爷爷走的辛苦。我只有让忙碌充斥我的生活，那样我才心安。可是我错了，尽管我尽力使自己不去想爷爷，但是一走进家门，关于爷爷的一切就席卷而来，听见亲人们谈起关于爷爷的话题，我的眼泪又禁不住簌簌而落。周末回去，感觉家里一下子很空很空，觉得缺少了什么，一走进家门我不知道那个习惯性的称呼该怎给谁，那个早已成习惯的的招呼该给谁打，张张嘴最终把那个称呼比如心底默念，然后推开一扇又一扇屋子的门，满屋子寻找，多么希望他老人家在我推开某扇门后向我微笑，但一切都空荡荡的，妈妈问我你一回家就找，到底在找什么？我笑笑，笑容里有太多的苦涩，我再找什么呢，其实我不找什么只是不习惯，有太多的不习惯。真的，我不习惯少了爷爷气息的日子，不习惯每逢回家离家时村口柳树下不再有那住着拐杖翘首期盼的身影，，不习惯我每周回家时买回去的药没了用途。

　　那些日子里，我白天和同学一起嘻嘻哈哈，夜里总会在梦魔里哭着醒来，然后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听者室友们酣睡的呼声，心总会飞的很远很远，爷爷在世的情景又浮现眼前，眼泪依然不听话的哗哗流，让我怎么努力都无法忘怀，无法不伤心。虽然爷爷身前曾嘱咐我他离开后不要哭，可是当思念泛滥成灾时，眼泪也开始不听话，那些叮嘱也就成了耳旁风。

　　虽说生老病死是世之规律，但爷爷的去世对我打击很大，那是我第一次面对亲人间的生离死别，首次见证生命的脆弱，无助疲惫之感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没了往日的神气，迫在眉睫的高考也无法激起我的斗志。缺少睡眠引发的神经衰弱使我见书头痛，那些没日没夜的疼痛逐渐使我失去了继续探究书本知识渴望，让我心生厌学、辍学之念。那是我第一次想逃离校园，向往校园之外的那个世界。可想而知，那年的高考最终以失败收场。而失去亲人的伤痛也在时光里慢慢愈合，头痛也慢慢缓和！看着同学们一个个走进校门，大学的、复读的，想起中考时给自己定的目标，想起家人的期盼想起曾给爷爷的承诺，心还是有所不甘，我不想就此颓废，所以参加完璧的欢送宴后，重拾勇气和秀她们一起重回校门选择复读，我们都是怀揣梦想的人，心里藏着不灭的信念，那一年我们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法为那个梦想做着不同的努力，一起为心里的信念全力以赴，最终在来年那个黑色的六月里争得自己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