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与那个秋风沉醉的夜晚

　　临近十月，西风渐起，秋天起了一丝凉意。中秋前夕，我们一家三口参加了西园寺举办的“壬辰中秋佳节赏月晚宴”。

　　晚上六点，太阳收起最后一抹霞光，整座西园没有了白日的香火鼎盛与游人如织，路灯亮起之时，园子显得格外崔嵬与空落。秋风是闲不住的，它轻盈地扫拾起落叶，银杏的叶子飘起又落下，片片金黄，如扇，是扇扇的精致与绚烂。

　　西园前花园念佛堂里，灯火如昼，这里摆了近百桌的宴席，宴的是千人的客。相熟的彼此寒暄，很自然地围于一桌。席上的菜不管凉热，均为素，有的貌似荤形，却是素菜荤做，用来混淆视听，再好不过。以一颗清净无为的心才可以品出素食的万千滋味吧，我边吃边想。

　　吃罢晚宴，我们随大伙一道，开始中秋游船赏月。寺前的小河即是运河的支流，所以，只需越过智慧桥，再拐上一道弯儿，我们便上了画舫。画舫里的灯开得很亮，岸上漆黑一片，我疑心这样的游览会不会一无所获，这样的黑灯瞎火，要什么样的景才可以入眼？事实证明我的担心完全多余，船“突突突”地向前驶时，舱内的灯顿时熄了，岸上的灯火渐次浮了上来——枕河人家的灯火是用来掌灯的，不消太亮；闹市里的霓虹流光溢彩，它们是这座城市的花边，娇俏便好；沿河景观带的灯有的藏在灯笼里，有的笼在树梢，还有的临摹起桥的轮廓或亭台的外表，娇笑倩兮、美目盼兮，它们是张着的风景，照亮一河的秋水。

　　船一路前行，航道时而变窄（窄到仅容二船并行），时而又宽（宽到水天茫茫，一色）。船老大是本地人，很健谈的样子，六十多岁的年纪，却不偷懒，一路指点“江山”，向我们娓娓道来吴地的风物掌故、事易时移。他的一生都在这船上飘来荡去，他说水气清新，岸上的汽油味反倒是闻不惯了。这种在运河上飘浮不定的生活，于他是一种笃定，他的谈风甚健，其中不乏本地人的适意。船一路经过无数的桥，桥在船上，船穿桥而过，自生一份优雅。那些大大小小、有名无名、或旧或新的桥，是本地的建筑，却又深刻地融入百姓的生活，难以割舍。“小桥流水人家”是江南惯有的别称，用了几百年，却还是簇新的名片。船又经几座城门，有的城门已存世上千年，如盘门，有的城门则是在原址上翻建，最近刚刚向市民开放——灰突突的城墙，修旧如旧，墙下有城门，墙上有城垛，远远望去，灯火演绎之下，气势巍峨，彼时防御此时观光，只可惜游人还有些稀落。画舫在运河里一路航行，又回到最初泊舟之处，画了一个圆。

　　快上岸的时候，同船有个小和尚轻叹“终于要到家了”，“人生无家处处家”，即使出家之人，见月也会起乡思的。上得岸来，我望望行至中天的明月，“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想着时近中秋，这月就要圆了。

　　时隔一月又半，我沉寂下来，谨作此文，献与那个秋风沉醉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