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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将要忘记的往事

关系也好象冷却了。蕊早已不在上晚自习了。晚上我们都在家里学习。那时我就很想写一写我的朋友蕊,但是总也没有写成。每次都是一想到她家的客厅冷冰冰的就使我满腔的热情迅速的降温了。蕊的不快乐波及她的每一个朋友,大家在猜想她怎么了,但是没有人说得清楚。放学时也不再与我同行,她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书,要么疯狂的写东西,在一个精致的笔记本上写着。住校的同学开始吃饭了,她才背着书包回家。蕊突然之间就变的那么冷漠,谁问话也爱理不理的,走路昂着头,脸上分明是不容接近的高傲。

  我真是受不了她那个样子。连一个理由都没有就突然不再往来了。我的失落渐渐的习惯了,回到了我最初孤独的自己。一直到我提前离开学校很久,蕊才写了一封信告诉我,她家里为了他哥哥的事情爸爸妈妈在家里搞的硝烟弥漫,她不想让同学朋友知道家里的事情才那么闷着的。我在汉中读她的信,泪流满面。当她需要我的时候,我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说就离开了学校离开了她呀。

  蕊和我分开了以后的两年里,我们几乎没有见过面。她忙着高考,我呢,也一直在复习等待就业。我没有去找过任何一位同学,但是总有人在遇见我的时候非常关心蕊地提及她的情况。她一次又一次的恋爱了。曾经送他回家的那个农村男孩离开了她,入伍走了。蕊结束痛苦的方法就是开始另一次恋爱。在高考前的一个月,蕊发现她的现任男友同时和几个女孩子纠缠在一起。蕊沉默了。那一个月,她再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她昂着她高傲的头,在炎热的六月里忙碌地为高考做准备。

  那年九月五日的傍晚,我照例在自己的房子里看书,蕊来了。站在我的门口。她剪了头发,看上去很有几分成熟的样子。她抿着嘴看着我笑着。我当时好吃惊,两年了,我没有见过她了,居然。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她说我的卧室还是那么宽敞,我接着说依然是一间宿舍而不是女孩子的闺房。她翻了翻我的书,笑了。时间没有使我们变的陌生,我们象分开一天的两个孩子,在一起说啊说啊,说不完的话。

  蕊终于考上了陕师大,要去读四年。是来辞行的。那一晚是我和蕊最后一次愉快的交谈,我们都有对未来美好的憧憬和幻想,还有相约两千年的聚会。哎,只可惜那一晚永远的去了。夜深了,蕊说真想不走了,好好的聊到天明,其实我也好想她留下来,然而一想到她家的客厅想到她的爸爸妈妈,我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要走了,说学了一支新歌送给我,她用铅笔在我的作业本上写下了歌词就告辞了。那是她留给我唯一的纪念了。当我回到小山城里,看见嘉陵江滚滚流淌,听见电信大楼的悠悠的钟声,我就想到了蕊。却再也见不到她了。

  在之后的几年里,我们都有了自己的事情。我工作了,整天和笨重的电冰箱,洗衣机打交道,然后在百忙中和男朋友约会。蕊一直在西安上学,放假也很少回家。我们已经很少通信了,也没有见面。九七年的那个炎热的暑假,我在上班,蕊的妈妈突然来找我,一脸的忧郁和不安告诉我蕊回来了,希望我下班后能去找他玩。我欣然同意了。亲爱的伙伴终于回来了。一下班,我就赶快收拾打扮了一下去了蕊的家。

  蕊的家还在老地方。那里的变化很大。修起了单元楼。蕊的家很大,在客厅当她看见我的时候很平淡的和我打了个招呼。甚至没有请我坐下。我很纳闷,这是我的朋友吗?是蕊吗?蕊看上去很疲倦,有点弱不禁风的样子。蕊的爸爸在看电视,弟弟见来人就开溜了。哥哥早就复员,并且已经在县上一个效益很好的单位工作了。蕊的妈妈和我说话的时候我感受到了蕊的冷漠,仿佛我压根是个不相干的人,蕊的妈妈暗示我带蕊出去走一走。我也正有此意。

  蕊跟在我的身后出了门。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天的情景,不是她家冷冰冰的客厅,也不是在家里太压抑,是蕊自己发生了太多的变化,我们没有人知道她在学校的样子,没有人知道她怎么了,但是她真的已经不再是蕊了。在黑暗的楼梯间里,我伸去拉她的手被她推了回来,是那么陌生那么生硬。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沉默的蕊了。我们都不说话了,走在上学的那条熟悉的路上。蕊和我保持着一米的距离,还是象在她家时那样,我就象一个过路的人。曾经我们是多么要好的一对朋友呀,上学放学的时候肩并肩在这条路上讨论问题,幻想明天。然而蕊已经不再是蕊了。

  我也很拘束的走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一句话。我想到了蕊的妈妈那不安和忧郁,必须要打破僵局。我说蕊,你还好吗?好呀。就没有下文了。蕊,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在哪里见的吗?记得。又没有下文了。蕊,我买了一套书,是路遥的,写的好感动人,你看过了吗?哪本?哦《平凡的世界》,看了吗?看了。怎么样?很好。蕊的回答始终是那么干脆,只有两个字。我不知道她怎么了,但是我知道我一定要让她多说一点话。可是蕊依然故我,金口难开。整个晚上就我一个人说了好多的话,没有反馈到她更多的信息。

  路上纳凉的人很多,来来往往的车也很多,我向蕊那边靠了一下,她却让了让;一辆车从后面过来,我拉蕊的手又被她挡了回来。在蕊的眼里,我是谁呢?她还认识我吗?蕊啊,你不再是原来不你了,我也不再是原来的我,可是我们难道已经陌生到了这个地步了吗?送蕊回家我思绪万千。

  我和蕊的关系写到这里就基本上结束了。她再也没有找过我,我也没有联系过她。县城很小,我经常见蕊的妈妈,她很担心蕊的健康,过去她不太和我说话,但是那以后见了我就要说上几句的,我其实也在思考蕊是怎么了,她的变化真的太大了呀。

  同年,蕊的哥哥因刑事犯罪被捕入狱。蕊就在毕业前一直没有回过家。

  我结婚离开了县城,自此再也没有见过蕊了。当我回娘家的时候我听到了令我震惊的消息,蕊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带着她将要出生的孩子永远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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